更新时间:2025-07-07 10:17:57
"苏浅言,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才能决定你的死活!"沈辰清将我困在石壁间,苍白的脸上满是血迹,眼中却燃烧着疯狂的执念。我推开他,一掌扇在他脸上:"沈辰清,你凭什么?!"他舔了舔唇角的血,居然笑了:"凭我爱你啊。"远处,萧瑾寒静静地望着这边,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深意。
1
上一世,我被四大世家的公子轮番玩弄,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父亲被诬陷通敌卖国,问斩菜市口。母亲不堪受辱,撞死在牌坊前。年幼的弟弟被人活活打死,尸体扔在乱葬岗。
心灰意冷之下,我从悬崖上一跃而下,死得悄无声息。
再一睁眼,我回到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十六岁。
我深知自己从来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即使重来一次,我也玩不过那些精于算计的权贵公子。
所以我从不奢求报仇,只希望这一辈子不再和他们产生一点联系。
然而那些人却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上辈子最恨我的人,眼角垂落一个卑微的弧度,低声恳求道:"浅言,不要离开我。"
五年前,我是云州新贵苏家的千金,家财万贯。
五年后,在几个世家公子的有意操作下,苏家早已经破产抄家,一无所有。
我的父亲被送进了天牢,被活活虐杀而死。我的母亲不堪受辱,在家中自尽。仅剩的弟弟躺在病榻上,靠着参汤维持基本的生命。
夏季,干燥炎热,云州的风燎在人的脸上,带来火辣辣的疼感。
我擦掉额头滑到下巴尖的汗珠,拖着那条瘸了的腿在茶楼忙活。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泊在了我面前,车帘撩起,露出一张英俊而又风流的脸,对方摘下玉冠,"苏千金。"
他喊这三个字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一句一顿,带着不明显的嘲讽之意。
毕竟没有什么方式比这种称呼更能提醒我,我以前是何等的风光,现在又是何种凄惨。一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沦落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瘸子。
过去的折磨和阴影接踵而来。很久之前,顾述安就是这样,一边讥讽我为千金小姐,一边拿出皮鞭将我抽得满身都是血,后来玩腻了才愿意放过我。
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个称呼,就让我不禁浑身发抖。我微微颤着手去整理茶具,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唇角微调起一个弧度,轻声道:"我今天过来,是为了告诉苏千金一个好消息。"
明明是酷暑的夏日,我却从脚底升起一阵寒意。冷意抽丝剥茧,一点一点将我全部覆盖,让我有一瞬间甚至喘不过气来。
我哑着声道:"什么?"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掀了掀眼皮,带着点高傲和睥睨的味道:"你弟弟死了。"
我闭了一下眼,"不可能。萧瑾寒答应过我,只要我不离开云州,就不会让我弟弟有事。"
他冷哼一声:"萧瑾寒?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相信他的话。"
他说出来的话一如既往地难听:"先前他为了欣赏你的狼狈样子不让你离开云州,而现在他对你已经完全没了兴趣,自然也不会再给你的弟弟提供药材费用。"
冷锐的视线扫过来,语气恶意满满,"苏浅言,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脑子,从私塾起到现在,没有长进哪怕那么一点。哪怕你有用那么一点,你弟弟的命也不会握在别人手里。"
我木木地望着自己充满细小伤口的手,什么情绪也没有。
2
顾述安离开得很利落,似乎他的出现,就是为了让我更加惨一点,更加痛苦一点。
我派人去府中打探,最终真的得到了我弟弟的死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苦吃得实在太多了,这一刻我竟然不觉得有多痛苦。
人如果在短时间内尝试过从天堂跌到地狱,是会对痛苦麻木的。
我感知不到自己有任何的情绪。
夜深,我站在了悬崖峭壁顶端,准备结束这可笑的一生。
为了不让尸体被野兽分食,我选了一个偏僻的,已经废弃的山崖。
脑海中回想起自己风光幸福的前十六年,和到京城后因为得罪了四个世家公子的心上人,而被四个世家公子轮番玩弄欺负,害得自家公司被针对,最终破产的煎熬几年。
新贵在世家面前什么也算不上,四大世家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让苏家永远无法翻身。
而我这个蠢人,竟然把四大家族都得罪透了。
是我害死了我的家人,如果不是我,他们根本不会受到连累,下场如此凄惨。
最应该死的人本来就是我。之前我还有弟弟,他像是一个隔绝死亡的垫子,用微弱的力量拉住我。
如今垫子没了,我可以坠下去了。
3
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我从书桌上支起了脑袋,面前是《女则》《女诫》等书籍。
十六岁的时候,我还没有到京城。
我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支撑着书桌桌角站了起来。我几乎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向了窗台边,窗帘拉开,外面是一棵漂亮的茂盛的梧桐树,枝叶密集,风吹过的时候,掀起一阵海浪似的涟漪。
阳光洒在了梧桐树叶上,仿佛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
这种安宁平静的感觉已经太久没有感觉过了,久到我不知道自己在窗边愣了多久。
云州又被称作梧桐城,记忆如影韵悠长,枝叶摇曳韵无穷。云州和京城的纸醉金迷不同,它是一个很简单安静的小城。
明明才离开四五年,却好像一切已经蒙上了一层薄雾。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间的门,放慢脚步,担心惊醒这来之不易的美梦。
院子里,弟弟正抱着一只大胖猫揉来揉去,懂事的狸花猫大概实在是对小孩下不去手,于是选择忍辱负重。
娘亲在厨房忙活,还回头跟弟弟说:"小家伙,动作轻点。"
弟弟扯着嗓子应道:"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想哭。
鼻子一酸,眼泪就没有预兆地一滴一滴地落下来,砸在了自己手上和木栏杆上。
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死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活了的时候却哭得不能自已。
4
过了几天后,我才有了重生的实感。
我知道自己上辈子是被京城的几大世家给毁掉的。我无意复仇,只希望这辈子能离那些人远远的。有了上辈子的经历,我深知我们这些人在权贵面前什么也不是,以他们的谋算程度,我只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我只想保我的家人平平安安。
顾述安有句话说得没错,我是个很笨的人,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去解决问题。远离他们,已经是我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像上辈子一样,父亲说起自己想要去京城发展,只是这一次,我拒绝了进京的提议。
娘亲不想一家人分离,但是我承受不起再遇到四大世家的人要付出的代价。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京城一步。
得知我没有进京,第一个提出强烈抗议的却是一个外人。
萧瑾寒有个表姑在云州这边,每年秋天,梧桐叶落的日子,他都会来这边住上一段时间。
他敲响了我家的门,询问为什么不进京。
我只说我不喜欢。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他仍旧是少年身影,肩膀宽阔,隐隐可见以后爆发力十足的身材。如今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袖口往上挽了几分,露出了小臂上清晰的肌肉线条。
他挡在门口望我,大概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的瞳孔很深,深得有点可怕。说话时也像是在生生压抑住什么东西:"苏浅言。"
我不敢得罪他,即使内心已经无比抵抗了,面上还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道:"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他深深看了我好久,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道:"就是想见见你。"
"感觉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按照这辈子的时间线,昨天我和他就打过照面,一起去了梧桐园看梧桐树叶。
那是一条很长的梧桐路,秋天的时候,梧桐树金黄的树叶落了满地,非常的浪漫。我很喜欢去那,所以被邀请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去了。
以前的时候,我还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喜欢交朋友。
我觉得他有点奇怪,又想不通怎么回事,最终还是抛到了脑后。
我淡淡地望着,没什么情绪地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他撑着门的边缘,手指紧绷着攥紧,我能清楚地看见他因为某种说不清楚的情绪而绷起的青筋。
但是他最终只是扬起了一个爽朗的笑,"没事,既然你不进京,那么我就来云州。"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我有点惊讶蝴蝶效应竟然会掀起这么大的翅膀,不过我对这些没有探究的兴趣,客气而疏离道:"那是公子的自由。"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一下,萧公子,我们好像不熟。"
"不熟……"萧瑾寒低声重复了一下这句话,苦笑了一声。
我庆幸上辈子我和他这个时候还没有真正熟悉起来,远没有后面那些错杂的充满恨意的纠葛。
他是我第一个心仪的人,也是将我拉入地狱的人。
曾经我们有过一段很纯粹的朋友关系,我和他都是很喜欢梧桐树的人。后来我和他被人下药困在了一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要让一个世家公子承认自己和一个商户女滚在了一起,是一件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是他不知道,我和他一样难受。
整整吐了三天,发了三天的高烧才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好笑的是后面几年辗转在几人榻上,竟然已经习惯了这件事。
5
深秋的时候,云州私塾开课了。
只是这个假期里,萧瑾寒变得有些奇怪,他每天都会来找我。
上辈子这个时候明明我和他都保持着一种不太熟的关系。
大多数时候他会带上一束花,然后送给我。
我不收,他性格里面阴暗强势的一面就会表露出来,会把花强硬地塞进我的手里,逼迫我接受。
我不懂他在执着些什么。
我会默默把花给收下,然后转头扔进垃圾堆里。
有一次,我去扔掉攒了一筐子的花的时候,正好被他给撞见了。
他问我:"是不喜欢吗?"
里面全是漂亮的牡丹花。
其实我以前是喜欢牡丹的。
我和萧瑾寒有过一段似是而非的情愫,那个时候,我或许也曾期盼过我的心上人能够给我带上一束花。
只是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时候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到,现在也不想得到了。
我不想和对方有过多的牵扯,也不明白对方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愿得罪他,只是说:"拿出来晒晒。"
他看了我一会,直接把我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某一刻,我好像在十七岁的萧瑾寒身上看到了二十三岁的他,那个残暴冷漠的上位者,那个害得我父亲入狱,又将我转卖到别的权贵手里的萧瑾寒。
那个全身心保护着自己心上人,觉得我伤害了他心上人就发疯要我一辈子痛苦的萧瑾寒。
生理性的害怕让我忍不住开始发抖,连带着眼睫都在细细打着颤。我的手指篡在了一起,握紧了花枝:"我……没有要丢掉。"
被顾述安揍了半年后,我的胆子开始变得很小。
萧瑾寒眼眸动了一下,我不确定里面闪烁的是什么情绪,但是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此时的萧瑾寒心情绝对不是很好。他一把将我扯进了怀里,很温柔很轻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苏浅言,你可以丢掉的。"
良久我听见他说:"苏浅言,对不起。"
6
开学那天,我遇到了此生最害怕的人。
萧瑾寒的心上人,顾述安和贺深山的白月光——沈辰清。
能让三大世家的人都为自己痴狂,能够迷倒所有男人的沈辰清。无缘无故厌恶我,一步步针对我陷害我的沈辰清。
他的身材瘦削高挑,脸上常年带着一些病容,脸蛋生得极好看。一颦一笑似乎带着一层假面,每一次每一次只要遇到沈辰清,就没有什么好事。他会一边说着"你看,再也没有人会爱你,你什么也没有了",一边喝下自己准备的毒药最后指认是我给他投毒。
他站在云州私塾的梧桐树下,穿着一身合身的白色长袍,脸色看着有些苍白,偏头咳嗽了一声。在看到我的瞬间,他的脊背直了起来,抬脚朝我走过来。
或许是我的错觉,某个角度看过去的时候,他眼里似乎一片红,有什么浓厚的情绪烧了过来。
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出现这种情绪,就像完美的假面因为什么而裂开了一道缝隙。
我僵硬在原地,因为恐惧,根本无法动弹。
沈辰清走到了我的面前,带来一阵清新的桂花香气,他脚步似乎有些匆忙。到了我面前后,直接上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他喊我的名字:"……苏浅言。"
良久短短三个字似乎有千言万语蜿蜒其中,叫人生出一点微妙的感觉来。
他低头看我,按住我肩膀的手顺着脖颈一路摸索向上,动作有些不稳,似乎急着确认什么。他轻轻抚向我的脸颊,低声说:"热的。苏浅言。"
短短五个字叫我听出一身鸡皮疙瘩出来,还没想清楚其中关窍就被他一把搂住。
两辈子,我从未和沈辰清有过什么肢体接触,偶有接触,他也总是迅速地抽身离开,一看就不适应和我发生肢体接触。
我一直以为他厌恶我到这种程度,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会被沈辰清以这种堪称强势的姿势按在怀里。
我被他半挟持到了角落,试图挣扎却是徒劳。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擦过我脸上的皮肤,堪称痴迷道:"苏浅言,你的脸好软。"
"呃啊——"我吃痛叫了一声,几乎瞬间腿软跌在了沈辰清怀里,只有支撑着他才能勉强站住。
他朝着我的脸狠狠咬了下去,我恐慌地挣扎着,却被他一只手就轻松桎梏住,只能像一只被猎人拎着的猎物那样无力。
他凑到我耳边,猝然恶狠狠地说:"苏浅言,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才能决定你的死活。我不准你死,你凭什么死?"
明明恶劣的那一方,他反而委屈上了,眼睛含着一层薄泪,又朝着我的嘴角咬去。
嘴角吃痛,我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推开,还下意识地扇了他一巴掌。
那一掌几乎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沈辰清被打得脸一偏,嘴角溢出血液。他抬手擦干净了嘴角的血液,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劲真大。"
接着又望向我,轻声道:"你打了我一巴掌,所以我们扯平了,以前的事情就算两清了。"
"苏浅言,你嫁给我吧。"
"我会对你好的,对你好一辈子。"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死,别离开我。"
我这才意识到沈辰清跟我一样,重生了。或许更糟糕的是,萧瑾寒也重生了。
我声音几乎发着颤:"沈辰清,你到底又想干什么?折磨我还没有折磨够吗?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我几乎已经濒临崩溃,揪住他的衣襟质问道:"你又在演什么!你就这么想我死吗沈辰清?"
"你放过我吧,沈辰清。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抢谁,我不会再靠近你们了,也不会再靠近萧瑾寒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感觉有眼泪从自己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不受我的控制,一点一点顺着下巴往下滴落。沈辰清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只是默默地把我给抱住,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我的脊背,用滚烫的手掌擦着我的眼泪。他擦得很慢很细心,就好像在对待一个再珍贵不过的人。
我为我的错觉而感觉到好笑。
我哑着嗓子问他:"沈辰清,我到底哪里招惹到你了。"
他把我的眼泪一点一点擦干净,声音温和:"苏浅言。初遇那天,我的小狗死掉了,你给我递了一杯茶水。没有任何人看出我的难过,但是你看出来了。你真的很像我的小狗。"
"苏浅言,要怪就怪你太善良了。"
我被他搂在怀里,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猝然涌现一股疲惫感。
觉得一切都了无生趣。
巨大情绪贯穿之后是死寂的平静。
他吻了吻我的嘴角,然后低低地,略带暧昧地叫道:"小狗。"
"这副样子真的好乖。"
我剧烈挣扎起来,拼命地想推开他,却仍旧被他死死地桎梏在怀里。他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我的反抗似的,缓慢地温情地,一下又一下地亲着我的嘴角。
我终于还是精疲力竭,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像是一条离开海水的鱼,随时有可能溺亡在岸上。
我讥讽道:"沈辰清,亲自己讨厌的人不觉得恶心吗?"
他笑了,完美无缺的温和的笑简直让人毛骨悚然,我听见他道:"苏浅言,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轻声说:"我不是讨厌你。"
"我是爱你。"
几步开外,萧瑾寒静静地望着这边,视线带着凛冽的寒意。
7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萧瑾寒给拽了过去:"你在做什么?"
我颤着眼睫抬头,却发现萧瑾寒正在质问沈辰清。
沈辰清勾了一下唇,眼神很冷:"你以什么身份质问我?我喜欢她,所以抱着她。"
"那你呢,那么爱管闲事,难不成你也想成为她的夫君吗?"
"萧瑾寒。"他笑得温和,说出来的话却直接往人最隐秘的阴影里扎,"你也是断袖吗?"
像是被什么困住和魇住那一般,萧瑾寒紧紧贴着我脊背的胸膛居然在抖,过了好一会才道:"我只是在补偿她。"
萧瑾寒抱住我的力度更加大了一些,"……以朋友的身份补偿她。"
沈辰清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你没资格。"
"萧瑾寒,她早就恨透你了。"
萧瑾寒将我又搂紧了一些,好像想就此就抓住一些东西一样。
我觉得很闷,透不过气,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这些杀了我家人的凶手又回来了。
即使重来了一世也不愿意放过我。
解救我的是我的娘亲,她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襦裙,浅色的花瓣蜿蜒其上,显得优雅温柔。她说话带着点吴音软语的腔调,"浅言,有东西落在家里了。整天丢三落四的。哎呀,才开学第一天就交到了新朋友啦?"
今天的阳光很好,我看着我高高兴兴的娘亲,脑海里却闪回了上一辈子她被债主逼得撞死在牌坊前的景象。
我耸拉着眼皮。
这两个男人在我娘亲面前却变了一副模样,看上去有些紧张和局促。
我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个局面。
我害怕再次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这种后怕在再次见到顾述安和贺深山的时候到达了巅峰。
我开始怀疑命运是不是一种既定的东西,无论我怎么回避他们,我还是再次和这些人接触和纠缠起来。
好像只要我活着,我就是一个错误的存在。
某一天,我无意围观了一场萧瑾寒和沈辰清的打架,顾述安和贺深山也在。
透过一点缝隙,我看到了沈辰清的拳头挥到了萧瑾寒的脸上。
"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把她像货物一样送给其他人。"
"上辈子的账我会跟你好好算清的。"
"是,我是把她送出去了。"
"但是我后来后悔了,我试过去救她。"
萧瑾寒满脸戾气,毫不犹豫地把拳头挥了回去,冷笑了一声:"谁知道某两个人像咬上一块肉的狼一样,根本不肯松手。"
"你在装什么,萧瑾寒?"贺深山平时说话声音就冷冷的,此时更是冷得可怕,"你真以为没有人知道上辈子的时候你一直派人跟踪偷拍她吗?"
"我们被她迷掉了心智,你以为你有好到哪里去吗?"
萧瑾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于浓厚的情绪似乎让他有些承受不住了。对于一个恐惧与女子有染的人来说,要让他承认自己真的爱上了一个商户女,似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顾述安那张总是带刺的嘴也对准了萧瑾寒:"你父亲跟别的女人搞在了一起把你娘气死了,你厌恶男女之情更害怕自己也变成那样,但是你就是爱上了浅言。"
"你不敢承认自己的情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去伤害她,来证明你不爱她。"
"萧瑾寒,你真没种。"
萧瑾寒脸上的伤口青紫一片,他笑了一声,属于上位者的戾气和疯狂溢了出来:"你以为你是多好的人吗?"
"她身上的伤,哪一处不是你打出来的。"
"她现在怕是看到你都要发抖吧。"
向来牙尖嘴利的顾述安此刻却有些失语,他眉头皱了一瞬,而后又松开:"那又怎么样?"
"反正现在有重来的机会,只要……"
贺深山嗤笑了一声:"重来的机会?你以为重生的只有我们吗?"
顾述安垂下眼睛,"我会改的……我……"
贺深山冷冷道:"暴力倾向,改得了?"
顾述安揪住了贺深山的衣领,眼睛有些发红:"你以为浅言就不怕你吗?她的腿是你打断的。"
"贺深山,你就是个懦弱的小人,就因为害怕浅言逃跑,就把她的腿打断。"
贺深山把他推开,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是我的错吗?"
"如果她乖一点,不那么任性,我会这么对她吗?"
"我什么好的东西没给她,她要吗?"贺深山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声音里带着恼意,"怎么到我这就跑了,在萧瑾寒那就不知道跑?"
顾述安哑声道:"你知道从那以后,每到雨天,她的腿几乎疼得走不动路吗?"
贺深山呼吸急促了几瞬,什么话也答不上来。
萧瑾寒看着顾述安冷笑了一声:"你知道得倒挺清楚,我看监视她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这几个男人像是疯了一样在对峙些什么。
我躲在教室的角落里,听着他们吵闹的声音,攥紧了手指。
8
我想我应该死掉。
如果我还活着,我不知道这几个疯子会做出什么威胁我家人的事情。
我必须很快地就死掉。
晚上的时候,我来到了上一辈子跳崖的地方,只是还没有靠近崖顶就被沈辰清给拦下了。
"苏浅言,不要做傻事。"他似乎是匆忙赶过来的,说话的时候气都没有喘均匀。
衣领微微张开,白色的长袍面料透出一层薄汗,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神色有些卑微着说:"我爱你,苏浅言。"
"我离不开你。"
"小狗,乖一点。"
"乖一点,好不好?"
他似乎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已经有些胡言乱语。
"你爱我?你有什么资格说爱我?上一辈子你怎么对我的你忘记了吗沈辰清?需要我帮你想起来吗?"
我眼眶通红,"你诬陷我,害得我跟所有人都反目成仇。"
"你间接地害我没了家人和朋友。你做到了,你说让我身边再没有一个爱我的人,我确实如你所愿,失去了所有爱自己的人!"
"你现在说你爱我?"
我的声音小了下来,几乎感觉有些精疲力竭,"你有什么资格说爱我?"
他低垂着脑袋,僵立在原地,右手仍旧死死扼住我的手腕,"你怎么报复我都可以。骂我打我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气。"
一向游刃有余,高高在上的人此刻竟然显现出一点卑微的姿态来:"但是你不能用你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苏浅言,我无法再次承受你的死亡了。"
他闭了闭眼,"求你了。苏浅言。"
第二个赶过来的是贺深山,他一来就把我拽进了他的怀里,几乎是抖着声音道:"我错了,我错了,苏浅言。"
"都怪我。"
"我不该发狠把你的腿打断的。"
"你不能死,苏浅言,你不能死。"
颈边一片湿润,贺深山这种冷漠如冰的男人居然哭了。
因为这两个人的干扰,这天晚上我只能先放弃自杀。
9
一段时间后,这两个男人总算没有再时时刻刻监视我,我仍旧决定去死,不过打算换一个地方。
我不想死在云州,这里承载我太多的美好回忆,有我喜欢的梧桐树和爱我的家人。
我想,如果我没有死在这里,以后家人回到云州的时候也不会那么难受。
我选择了一个临江城市,订了最快的船票。
准备走之前,我被顾述安堵在了家门口。
"苏浅言。"他叫我,叫的全名。
他好像终于学会了叫我的名字。
大概是知道自己不多久就要死了,我面对他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有什么事吗?"
他撩开衣服,给我看了他的身体。
十七岁的顾述安身上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疤,就像当初他留在我身上的一样。
原来他的残暴和喜怒无常是他家人的延续。
他说:"苏浅言,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我那时候不懂,我受不了你心里装着萧瑾寒,受不了你要从我身边逃走,受不了你厌恶我的眼神。苏浅言,你打回来吧,我不还手。"
"我心里装着萧瑾寒?"大概是觉得太好笑,我喃喃重复了一遍。
我问他,"上辈子每次到雨天,在我家门口放止痛药的是不是你?"
顾述安愣了一下,点了点脑袋。
我说:"那谢谢你。"
打发掉顾述安后,我来到了江城。
我最后选择投江而死。
却没想到我刚到了码头就经历了一场强盗袭击,我跟随人群逃窜,又在人群中和沈辰清碰面。
还没想清楚他为什么在江城,就被他牵住了手带着跑了起来。
周围响起了一声又一声刀剑的碰撞声,沈辰清将我护在了怀里,替我挡住刀刃。
他被刀刃贯穿的那一刻,远处正好响起了官兵的号角声,官兵赶到了。
强盗四散逃走。
他搂着我,低声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人,不知道什么是爱。"
"我从小就没有娘亲,我父亲也不管我,我就有一只陪我长大的小狗。后面连小狗也没有了。"
"我只是不喜欢你身边有别人,只想你属于我。后面我被我父亲给关了起来,再出来时……"
他的眼尾染上了一点红,"再出来时却得知你自杀的消息。"
时间在一分一毫的流失,大夫赶不过来了,我知道他要死了。
上辈子间接把我折磨得半死的人如今却因为救我而快死了。
我听见他说:"苏浅言,你要一辈子都记得我。"
他凑上来,吻着我的眼角,忽然说:"你还讨厌我吗苏浅言。"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虚弱和狼狈,声音几乎有些低声下气了:"别讨厌我了好不好?"
我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淡漠:"沈辰清,我没有求着你救我。"
"你也没资格让我不讨厌你。"
沈辰清搂着我咽气了,死之前眉头还是紧皱的。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湿在我衣襟上。
10
强盗袭击中,消失一些人是很合理的,我的真死变成了假死。
我隐居在了江城附近的城镇里。
我租的房子面前有一条河,经常会有人在河对岸钓鱼,一来二去,我也学会了这件事。
钓鱼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往往早上坐在那,一眨眼就到了晚上。
每次只要钓到一条鱼,我就会很开心。
接着京城发生了一些动荡,路人说四大家族仗着权势做了不少坏事,所以遭到报应了。
几个公子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萧瑾寒疯了,被家里人关进了疯人院。
顾述安在家里自尽了。
贺深山自废了双腿,天天用轮椅出门。
半年后,我弟弟的生辰,一家三口在云州团聚。
窗外梧桐树枝桠茂盛,绿意盎然,风微微拂过,掀起一阵绿浪。夏天的日光透过窗格洒进来,印在地面上,带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我觉得今天的天气很好。
生辰过后,他们二人又回到了京城,我仍旧没有去那个地方。
前半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一件又一件,几乎磨灭了我对生活的向往。
但是大抵是有家人的陪伴,以及江城闲碎时光的治愈,我感觉到那个碎掉的自己正在慢慢地,一点一点被拼凑好。
一年后,我说话逐渐多了起来,好像终于找回了十六岁的苏浅言。
两年后,我决定去游历天下。
上辈子一直被拘禁在京城,或许我应该看看世界的山川、极光、雪原,看看古城、云野、小镇。
十年后的某个午后,我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家里人寄了信过来报喜,说是弟弟考中了状元。
我在笑,说:"等我回乡请你吃顿好的。"
一只蝴蝶跌跌撞撞地飞到我的手上,最后停在了我的肩头。
我望着它,愣了一会儿。
游历中的见闻让我变得更加广阔和洒脱。
我忽然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记忆里的那些阴霾已经逐渐散去。
我的未来很长,也很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