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5-07-07 10:11:46
1 背叛的序幕
胎停后我手撕渣男绿茶闺蜜
二胎怀孕36周,我发现丈夫频繁给陌生号码转账。
直到看见他行车记录仪里那张熟悉的脸我最好的闺蜜林薇。
他送她的昂贵项链,正挂在她新发的朋友圈里,仅我可见。
女儿暖暖高烧40度,我哭着打电话求他回来。
“开会,别烦。”电话被他无情挂断。
救护车堵在路上,我只能背着女儿在暴雨中狂奔。
胎心监护仪变成直线那天,林薇在同一家医院生下了他的儿子。
他捏着诊断书冷笑:“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真没用。”
我擦干眼泪,翻出他旧手机里林薇逼他转移财产的录音。
家族聚会那天,我笑着把证据投上大屏幕。
“顾沉,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六月溽暑,空气粘稠得如同凝滞的糖浆,沉甸甸压在胸口。
我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笨拙地挪动着像灌了铅的双腿,试图找到一个能稍稍缓解腰背酸痛的姿势。
三十六周的肚子,沉甸甸地坠在身前,像揣着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沉重秘密。
客厅里静得只剩下老式挂钟单调的“嘀嗒”声,每一下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暖暖趴在地毯上,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小脸贴着冰凉的瓷砖,正用蜡笔在纸上胡乱涂抹着,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她时不时抬起眼皮,偷偷瞟我一眼,那双酷似顾沉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小心翼翼近乎讨好的安静。
自从我怀孕后期,顾沉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偶尔回来,也总是带着一身疲惫和若有若无的疏离,像一层无形的冰壳,把他和这个家隔绝开来。
暖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她变得格外乖巧,生怕自己的一点点吵闹,会成为压垮这个脆弱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艰难地侧过身,伸手想去够茶几另一头的水杯。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杯壁,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猛地撕裂了室内的寂静。
是顾沉的手机,他早上走得匆忙,竟把它忘在了玄关的矮柜上。
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没有名字备注的陌生本地号码。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了他的手机。
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解锁密码依旧是那个我们初遇的日子。
心,毫无征兆地沉了一下。
点开短信通知栏,一连串银行转账成功的通知,像一串冰冷的铁链,骤然锁住了我的呼吸。
最近的几条,密集地排列着:
“您尾号****的储蓄卡账户6月XX日18:32向*薇转账支出人民币20000.00元……”
“您尾号****的储蓄卡账户6月XX日21:15向*薇转账支出人民币50000.00元……”
日期就在昨天和前晚。那个“薇”字,像淬了毒的针尖,狠狠刺进我的眼底。
数额不算特别巨大,但那种持续频繁的付出,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供养意味。
胃里一阵翻滚,喉咙发紧,一股腥甜直冲上来。我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
顾沉的车钥匙也搁在矮柜上。
2 真相的碎片
我撑着沙发扶手,几乎是挪动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到门外,拉开了他那辆黑色轿车的车门。
车内还残留着他常用的须后水的清冽味道,混合着皮革的气息。
我摸索着按下中控台上那个小小的行车记录仪按钮。
屏幕亮起,开始自动回放最近一段时间的影像碎片。
手指有些抖,快进着那些毫无意义的道路画面,直到画面猛地定格。
是地下车库昏暗的光线下,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
一张精致得挑不出毛病的脸清晰地出现在镜头里,嘴角噙着温婉又熟悉的笑意,正微微侧头,看向驾驶座的方向。
那笑容,我曾见过无数次,在我最开心最难过最需要陪伴的每一个时刻。
林薇,我的闺蜜林薇。
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撞得耳膜嗡嗡作响。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沉重得每一次收缩都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原来那个刺眼的薇竟然是她。
浑浑噩噩地回到客厅我的手脚冰凉。
暖暖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丢开蜡笔爬过来,小手轻轻搭在我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仰着脸,小声问:“妈妈,你冷吗?”
她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盛满了不安。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我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朋友圈的新动态提示,林薇的头像赫然在列,我几乎是抖着手点了进去。
照片里,林薇穿着一身米白色的羊绒连衣裙,对着镜子自拍,颈间赫然垂着一条项链。
铂金链子,吊坠是设计繁复的星月造型,中间镶嵌着一颗不小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
这条项链我见过,就在上周顾沉西装内袋掉出来的那个深蓝色天鹅绒首饰盒里,当时他神色有些慌乱匆匆塞回去,只含糊说是帮客户看的样品,我还笑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看这种东西
如今出现在林薇的朋友圈,配文是:“被惦记的感觉真好[爱心][太阳]。”
时间是十分钟前。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林薇她在看着我,她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宣告她的胜利,欣赏我的狼狈。
“呃……”一声压抑的呻吟忍不住从齿缝溢出,我下意识地捂住了骤然发紧的肚子。
“妈妈!”暖暖惊叫起来,小手慌乱地抓住我的衣角,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吓得小脸煞白。
“没…没事,暖暖不怕。”我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腹中那阵尖锐下坠般的抽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薄衫。
我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微微变调:“妈妈有点累了,暖暖乖,我们回房间看会儿图画书好不好?”
暖暖用力地点着头,小手紧紧攥着我的手指,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弥漫着一种死水般的沉寂,顾沉依旧晚归,甚至比以往更晚。
我像个沉默的影子,拖着沉重的身体,照顾暖暖,准备待产包,机械地重复着日常。
每晚夜深人静时泪水浸湿枕畔。每一次胎动,都让我在短暂的欣慰后,陷入更深的惶恐和悲哀。
那晚,顾沉难得没有应酬,九点多就回了家。
他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神情是少见的轻松,甚至哼着不成调的歌。
暖暖已经睡了,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无意识地翻着一本育婴杂志,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综艺,声音开得很小。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丢在单人沙发扶手上,松了松领带,走到我旁边坐下。
沙发因为他身体的重量微微下陷。
他侧过头看我,目光扫过我硕大的肚子,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还好。”我垂下眼,盯着杂志上婴儿粉嫩的笑脸,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光滑的铜版纸页。
“嗯。”他应了一声,身体往后靠进沙发里,拿出手机随意划拉着屏幕。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里罐头般的笑声和他偶尔点按屏幕的细微声响,那轻松的姿态像一根无形的刺,扎着我紧绷的神经。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压住心底那个日夜翻腾的疑问,那几乎要烧穿理智的灼痛。
我抬起头,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摩擦:“顾沉…你最近…是不是给林薇转过钱?” 问出口的瞬间,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顾沉划动屏幕的手指猛地顿住。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我,那眼神里的轻松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被侵犯领地的恼怒和审视。
“你查我手机?”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声音因为极度的克制而微微发颤:“你的转账通知……还有那条项链,我看到她戴着了。”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没有否认,只是带着一种强烈不耐和厌烦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臃肿的身体,目光最终落在我隆起的腹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赤裸裸的轻蔑。
“苏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你现在的样子,除了疑神疑鬼,整天盯着这些没意义的东西,还能做点什么看看你自己,好好打扮一下,越来越丑了。”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我面前投下一片压抑的阴影。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愧疚,只有一种被无理取闹打扰的烦躁。
“钱是给她帮我处理一些公司上的急事,至于项链……”
他嗤笑一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冷酷:“她帮了我的忙,送点东西表示感谢有问题吗?你脑子里整天就装这些鸡毛蒜皮,有这个精力不如想想怎么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
说完,他不再看我一眼,拿起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转身就大步走向书房,“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我淹没,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不安地躁动起来,一下下踢得我生疼。
我死死捂住嘴,把涌到喉咙口的呜咽和反胃感硬生生憋了回去,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砸在杂志上婴儿纯真的笑脸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渍。
书房的门,那晚之后再没对我敞开过。
3 绝望的暴雨
顾沉彻底撕下了最后一丝温情脉脉的面纱,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飘忽,有时彻夜不归。
即使回来也像一尊移动的冰山,他无视我笨拙地为他准备早餐,无视暖暖怯生生喊出的爸爸,更无视我因怀孕而日益沉重的身体和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憔悴。
他的目光偶尔掠过我和暖暖,也像掠过两件碍眼的旧家具,冷漠得没有一丝波澜。
家里的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午睡后,我照例想去看看暖暖。
推开她虚掩的房门,小家伙蜷缩在小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额发被汗水濡湿地贴在皮肤上。
呼吸急促而粗重,小小的身体在薄毯下微微颤抖。
“暖暖!”我的心猛地一沉,几步冲到床边,手背贴上她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几乎灼伤了我的皮肤。
“妈妈……”暖暖费力地睁开烧得水汪汪的眼睛,眼神迷离,带着浓重的哭腔:“难受……头好痛……全身都痛……”
“乖,不怕,妈妈在!”巨大的恐慌充满了我的内心。
我手忙脚乱地找出电子体温计,对着她的额头,
等待的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屏幕上的数字跳出来:39.8°C。
高烧,我的心跳骤然失序。
暖暖从小体质偏弱,但烧到这么高还是第一次,我强迫自己镇定,立刻翻出家里的儿童退烧药,按照剂量小心翼翼喂她服下,又用温水一遍遍擦拭她的额头脖子手心脚心,试图物理降温。
退烧药似乎起效甚微,暖暖的小脸依旧滚烫,呼吸越来越急促,原本迷蒙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涣散,甚至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去医院!
我颤抖着手摸出手机,第一个拨通了顾沉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令人心焦的忙音,每一声都像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在快要自动挂断时,电话被接通了。
“喂?”顾沉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是觥筹交错的嘈杂和模糊的音乐声,显然是在某个饭局上。
“顾沉,顾沉你在哪儿,暖暖发烧了烧得很厉害!39度8,退烧药吃了也不管用,她很难受……”我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无助感让我几乎要哭出来:“你快回来!我们得马上去医院!我一个人……我弄不了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那短暂的死寂,却像冰水兜头浇下。
“发烧?”顾沉的声音隔着电波传来,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甚至夹杂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小孩子发烧不是很正常吗?给她吃点药多喝水,捂捂汗就好了大惊小怪什么。”
“不是,她烧得很高而且精神很差,顾沉,你回来好不好,我一个人真的……”我几乎是哀求了,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
“我在陪很重要的客户谈事情走不开!”他粗暴地打断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厌烦,“你自己不是在家吗,这点事都处理不了别烦我。”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紧接着,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他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僵在原地浑身冰冷,窗外,不知何时已是乌云密布,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沉闷的雷声在远处翻滚,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即将来临。
“妈妈……爸爸……不来吗?”暖暖虚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顾沉!”电话一接通,不等他开口,我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撕裂:“暖暖是你的女儿她现在高烧快40度,你告诉我陪客户比她的命还重要,你给我回来立刻马上。”吼完,我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肚子也跟着一阵紧似一阵地抽痛。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死寂,只有背景里隐约的谈笑声像尖锐的嘲讽。
几秒钟后,顾沉冰冷的声音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苏晚,你发什么疯?我说了走不开,你听不懂人话吗,再打过来后果自负。”依旧是毫不留情的挂断。
“嘟——嘟——”
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
世界在瞬间失去了声音,只剩下窗外隆隆逼近的雷声和我自己心脏疯狂擂动。
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了这个男人这个暖暖血缘上的父亲,彻底抛弃了我们。
“妈妈……”暖暖微弱的呼唤像一根针,刺破了我绝望的麻木。
不能再等了!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救护车,我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用尽全身力气拨通了120。
“喂?120吗?我女儿发高烧快40度了,精神很差地址是……”我语速飞快,声音抖得厉害,但努力清晰地报出地址和孩子的情况。
接线员冷静地回复,让我保持孩子呼吸通畅,他们立刻派车。
挂了电话,我冲到暖暖床边,用薄毯将她严严实实地裹好,只露出烧得通红的小脸。
然后,我挺着沉重到几乎无法站直的肚子,弯下腰,试图将暖暖背到背上。
孕晚期的肚子成了巨大的阻碍,每一次弯腰都带来撕裂般的酸痛和下坠感。
尝试了几次,汗水混着泪水糊了满脸,终于,我咬紧牙关,以一种极其别扭几乎是用肚子顶着床沿借力的姿势,将暖暖软绵绵滚烫的小身体挪到了背上。
她滚烫的额头贴着我汗湿的后颈,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皮肤上。
那温度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暖暖抱紧妈妈脖子……”我声音沙哑地叮嘱,双手死死托住她小小的臀腿,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撑起这重量。
每一步挪动,都像踩在刀尖上,沉重的腹部坠得腰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双脚如同灌了铅。
短短几步路走到玄关,耗尽了我大半力气。
我靠在冰冷的门框上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就在这时,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阴沉的天幕,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
轰隆,暴雨,倾盆而下。
密集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窗户上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瞬间将天地连成一片混沌的水幕。
手机响了,是120的回电,我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接通。
“苏女士,非常抱歉!我们派出的救护车被堵在建设路高架桥上了,前方发生多车追尾,交通完全瘫痪,预计疏通还需要很长时间。”
接线员的声音充满了歉意和焦急,“您看能不能先采取其他方式送孩子去医院?或者我们联系附近……”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高架桥追尾……瘫痪……很长时间……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蔓延出来,比窗外的暴雨更刺骨。
暖暖在我背上发出痛苦微弱的呻吟,小身体滚烫得像块烙铁。
暖暖等不起,没有选择了。
我猛地拉开家门,拿起旁边的伞,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了进来,瞬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
门外,天地一片混沌,密集的雨帘隔绝了视线,街道上水流成河。
“暖暖,抱紧妈妈!”我用尽力气吼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对女儿说,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然后,我咬紧牙关,一头扎进了那片狂暴的雨幕之中。
4 冰冷的真相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我浇透,寒意刺骨,伞根本挡不住。
狂风撕扯着我的头发和衣角,脚下的积水很快没过了脚踝,每一步踩下去,都溅起冰冷浑浊的水花。
背上的暖暖像一座越来越沉的小山,紧紧压着我,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腹部的剧痛。
肚子沉重地下坠,每一次宫缩都带来尖锐的撕裂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拼命地要挣脱我的身体。雨水模糊了视线,我只能凭着记忆和对医院方向的模糊印象,在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
腹部的绞痛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
每一次宫缩袭来,我都不得不停下来,弓着腰,大口喘息,雨水和泪水混杂着流进嘴里,咸涩不堪。
暖暖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她微弱的哭泣声被淹没在狂暴的雨声里。
“坚持住……暖暖……坚持住……妈妈……妈妈带你去医院……”我语无伦次地低语着,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不堪,更像是对自己濒临崩溃意志的呓语。
不知走了多久,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的力量在飞速流逝。
就在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冰冷浑浊的积水里时,前方雨幕中,终于出现了那熟悉的、闪烁着红色十字灯光的医院轮廓。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连滚爬地冲进了急诊大厅明亮的光线里。
“医生,医生,救救我女儿,她高烧,快40度了。”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急诊大厅的喧嚣瞬间涌来。
刺鼻的消毒水味,匆忙奔走的白色身影,各种仪器的鸣叫声……这一切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几名护士迅速推着平车冲了过来。
“快把孩子放上来!”
我手忙脚乱地想把背上的暖暖解下来,身体却因为脱力和腹部的剧痛猛地一晃,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小心。”有人惊呼着扶住了我。
暖暖被护士迅速抱上了推车,我则被另外的医护人员搀扶着,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安置在旁边一张空着的急诊观察床上。
剧烈的喘息撕扯着喉咙,冰冷的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冻得我瑟瑟发抖,但更冷的是心底那无边无际的绝望。
“医生,我女儿……”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去看暖暖的方向。
“你先别动!”一个年轻的护士按住我,迅速给我绑上胎心监护仪的带子,“你自己情况也很危险!放松深呼吸。”
冰凉的耦合剂涂上我高耸的腹部,探头压了下来。护士熟练地操作着仪器,眼睛紧盯着旁边显示器的屏幕。
几秒钟后,她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眉头紧紧锁起,眼神里透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她猛地抬头看向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像没了胎心。”
“什么?”我茫然地看着她,巨大的恐慌瞬间蔓延全身。
护士没有回答,只是迅速调整着探头的位置,手指用力按压着,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怎么了?医生,我孩子怎么了?”我挣扎着想去看那个小小的屏幕。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快步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监护仪屏幕,又迅速扫了一眼我苍白如纸的脸和湿透的身体,神情瞬间变得极其凝重。他示意护士让开,自己亲自操作探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急诊室的嘈杂声浪仿佛瞬间退去,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台冰冷的机器,和医生越来越紧锁的眉头。
终于,他抬起头,目光沉重地看向我,嘴唇动了动,每一个字都像千斤重锤,砸在我的耳膜上,砸碎了我仅存的最后一点微光:
“苏女士……非常抱歉……我们检测不到胎心了。”
检测不到胎心了……
检测不到……
胎心……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声音,失去了颜色。医生后面说了什么,关于“孕周太大”、“脐带因素”、“尽快引产”……所有的字句都变成了模糊的、毫无意义的噪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我呆呆地看着医生开合的嘴唇,看着他脸上沉重的表情,视线却无法聚焦,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这具冰冷绝望的躯壳。
没了,那个在我腹中孕育了三十六周,陪伴我熬过无数个日夜,感受过它每一次踢打每一次翻身,承载着我最后一点卑微希望的小生命……就这么没了。
在我背着暖暖在暴雨中挣扎求生的时候,在我为了一个孩子的生命拼尽全力的时刻,另一个孩子,无声无息地,在我毫无所觉的时候,永远地离开了。
巨大的空洞瞬间吞噬了我,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只有一片死寂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我彻底淹没。
我甚至感觉不到悲伤,感觉不到眼泪。
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情绪,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僵硬地躺在冰冷的观察床上。
旁边,暖暖被推去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护士们围着她忙碌着,小小的身影在白色的被单下显得格外脆弱。
而我,像一具被遗弃的标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一阵熟悉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我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近乎焦灼的气息。
是顾沉,他终于来了。
他冲到我的床边,头发有些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色。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旁边空着属于暖暖的位置,然后才落在我脸上,眉头紧锁,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和不耐。
“暖暖呢?她怎么样了?”他开口,声音急促,带着质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看向他,我的眼神一定是空洞的,像两口干涸的枯井,没有一丝光亮。
他似乎被我的眼神慑了一下,随即眉头皱得更紧,语气更加不耐:“问你话呢!暖暖呢?烧退了没有?哭哭啼啼把我叫回来,到底……”
他的话音未落,刚才那位神情凝重的医生拿着几张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单走了过来,直接递到了顾沉面前。
语气沉重而公式化:“顾先生是吧?很遗憾地通知您和您太太,我们刚刚确诊,胎儿已经宫内死亡,孕周37周。需要尽快安排引产手术,避免对母体造成更大伤害这是诊断书。”
医生的话,像一道冰冷的判决,清晰地回荡在急诊室这一角。
顾沉伸出去接报告单的手,猛地僵在半空中,他脸上的烦躁和不耐瞬间冻结,像一张骤然碎裂的面具。
他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
他一把抓过那几张薄薄的纸,目光像刀子一样狠狠刮过上面的诊断结论。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捏着诊断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他抬起头,视线再次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里,震惊和愤怒褪去,只剩下赤裸裸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冰冷刺骨的嘲讽。
他捏着那几张纸,像捏着什么肮脏的东西,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扭曲的冷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渣,狠狠砸在我早已麻木的心上:“苏晚,你可真行啊!”
他晃了晃手里的诊断书,眼神像刀子一样剐着我:“连个孩子都保不住,你还能干点什么,真他妈没用!”
那刻薄到极致的话语,带着他毫不掩饰的憎恶和归罪,像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脏深处。
没有一丝一毫对逝去生命的痛惜,没有半分对我刚刚经历身体和精神双重地狱的怜悯,只有将一切罪责推卸到我头上的冷酷和厌弃。
然后,他像是多看我一眼都嫌脏,猛地转过身,脚步带着一种发泄般的沉重怒气,朝着暖暖被推走的方向大步离开。
那决绝的背影,彻底斩断了我对这个男人最后一丝可笑名为丈夫的幻想。
腹中那个刚刚被宣判死亡的小生命,仿佛带走了我身体里最后一丝温度。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急诊室惨白的灯光打在脸上,映出我一片死灰般的颜色。
护士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放得极轻:“苏女士……您……您还好吗?需要……”
我极其缓慢的摇了摇头,动作僵硬得像个生锈的木偶。
“暖暖……我女儿……”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护士连忙说:“您女儿在儿科观察室,医生初步检查是急性肺炎引发的高热惊厥前兆,已经用了药,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正在输液观察,您别太担心。”
肺炎……惊厥……我的心又是一阵钝痛,但比起刚才那灭顶的绝望,这痛楚反而显得麻木了。
“好……”我轻轻吐出一个字,闭上了眼睛。
隔绝了惨白的灯光,隔绝了周围或同情或好奇的视线,也隔绝了那个男人带来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冷。
而顾沉最后那句“真他妈没用”,像一道狰狞的诅咒,反复在死寂的脑海里回响,每一次回响,都带着冰锥刺骨的寒意和恨。
5 复仇的序
引产的过程,漫长而痛苦,像一场没有尽头的凌迟。
身体承受着药物带来的剧烈宫缩,每一次阵痛都像是在掏空五脏六腑,提醒着我那个小生命曾经真实存在过,又残酷地离去。
而精神上,则是一片荒芜的沙漠,寸草不生。
顾沉没有再出现,护士说,他去看过暖暖一次,待了不到十分钟就匆匆离开了,据说是公司有“极其重要”的会议。
暖暖在儿科病房。小小的她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手上扎着留置针,小脸因为高烧刚退而显得蜡黄憔悴,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些许清明。
她看到我,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伸出没打针的小手,软软地喊:“妈妈……”
我坐在她床边,笨拙地用打着点滴的手,轻轻抚摸她汗湿的额发。
身体内部引产后的虚弱和疼痛还在持续叫嚣,但看着女儿依赖的眼神,那冰冷死寂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暖暖乖,妈妈在。”我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努力放得轻柔。
“妈妈,”暖暖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指,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和一丝恐惧:“弟弟……弟弟是不是……不回来了?” 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我平坦下去的腹部,那里只剩下引产后残留的沉重空乏感。
孩子的心,敏感得像最精密的仪器,她感受到了家里的变故,感受到了那个曾经存在的“弟弟”的消失。
我的喉咙瞬间哽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几秒钟后,我才艰难地发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中磨出来:“弟弟……他去天上做小天使了,他会在那里……看着暖暖,保佑暖暖快点好起来。”
暖暖似懂非懂地看着我,大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瘪了瘪小嘴,最终却没有哭出来,只是更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指,把小脸埋在我手边,闷闷地说:“暖暖想妈妈陪着……”
“好,妈妈一直陪着暖暖。”我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闭上眼,将汹涌的泪意狠狠逼了回去,孩子还在我还在就够了。
顾沉那个男人,已经彻底从我生命的版图上被抹去。
在医院的日子,时间粘稠而缓慢。
暖暖的肺炎需要系统治疗,我引产后的身体也需要恢复。
顾沉仿佛人间蒸发,除了让助理送来一张存了治疗费的银行卡,再无声息。
他的冷漠,像一层厚厚的冰壳,将我和暖暖隔绝在他光鲜亮丽的世界之外。
直到那天下午。
我正半靠在病床上,看着旁边小床上输着液的暖暖安静地睡去。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面熟的年轻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份常规检查单。
她看到我,犹豫了一下,走近几步,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像是同情,又像是某种难以言说的尴尬。
“苏女士……”她压低了声音,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熟睡的暖暖,才继续道:“那个……您先生……顾先生,他今天也在医院。”
我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顾沉来医院是良心发现来看暖暖。还是身体不适,无论哪种都激不起我心中半点波澜。
护士舔了舔嘴唇,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八卦和怜悯:“他……他在楼上VIP产科病房区,是……是陪护,听说是林薇林小姐生了,就在今天上午,顺产,是个儿子,七斤二两……”
护士后面的话,像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不清。
这几个关键词,像带着倒钩的冰锥,精准的狠狠地刺穿了我的心脏。
时间仿佛倒流回那个暴雨倾盆的下午,救护车被堵在高架桥上,我背着滚烫的暖暖在冰冷绝望中挣扎而那个时候。
顾沉在哪里?他在陪谁?他挂断我电话时那冰冷厌烦的“别烦我”,此刻有了最残忍最清晰的注解。
原来,他所谓的极其重要的会议,就是守在林薇的产房外,迎接他们儿子的诞生。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猛地涌上喉咙,我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住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和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怒。
护士看着我骤然惨白的脸色和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嘴唇,有些无措,带着歉意小声说:“苏姐,我就是……就是觉得您应该知道……您别太……”
“谢谢你。”我打断她,声音异常平稳,甚至扯出了一个弧度,“我知道了。”
护士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放下检查单,默默地退了出去。
病房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监测仪规律的“嘀嘀”声和暖暖均匀的呼吸声,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我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落在旁边床头柜上,那上面,除了水杯和药盒,还放着一部旧手机,那是顾沉几年前淘汰下来的备用机,上次暖暖住院时,他随手扔在病房抽屉里忘了带走,后来就一直搁在这儿。
黑色的机身,屏幕边缘有几道细微的划痕。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点燃的磷火,冰冷而清晰地浮现在死寂的脑海深处。
我伸出手,拿起了那部冰冷的旧手机。
指尖划过布满灰尘的屏幕,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显示需要密码。
我输入了林薇的生日,屏幕解锁了。
我点开那个熟悉的绿色通讯软件图标。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旧手机登录需要验证,但我记得,他曾在这部手机上登录过,聊天记录可能还在本地缓存里。
我点开文件管理凭着模糊的记忆,在文件夹里艰难地翻找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缓存文件夹里,我看到了那个熟悉属于林薇的头像文件。
点进去手指因为激动和冰冷的恨意而剧烈颤抖。缓存里残留着一些图片,一些断断续续的语音片段,我屏住呼吸,点开了其中一条时间显示为三个月前的语音文件,将听筒紧紧贴在耳朵上。
一阵短暂的电流杂音后,林薇那刻意放柔、却带着一种黏腻算计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沉哥,我爸妈这次来你也看到了,他们催得紧……我总不能一直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吧,孩子都快出生了,苏晚那边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对了,我看中城西那套小复式了,环境好,离以后孩子上学也近,你上次给我的钱不够首付,还差不少呢你得抓紧,趁她现在大着肚子脑子不清醒,赶紧想办法把你们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转到你个人名下。”
“还有你公司的股份,也得动一动不然,我爸妈那边闹起来,或者我一个不高兴你别想要儿子了…”
语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密集的战鼓,敲打着冰冷的胸腔。
原来早在几个月前,在我还沉浸在对第二个孩子的期待中时,在我忍受着孕吐和身体不适时,在我还愚蠢地维系着对这个家的幻想时。
他们已经在精心谋划,谋划着如何掏空我,如何榨干顾沉名下的一切,如何为他们的爱情结晶铺就一条光明大道。
那套房子,是我父母倾尽一生积蓄为我们置办的婚房,那公司的股份是我陪着他从一无所有打拼至今的见证。
冰冷的恨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熔岩,在这一刻,被林薇那贪婪刻毒的话语彻底点燃沸腾。
我缓缓地放下那部旧手机,屏幕上林薇的头像依旧笑得温婉无害,我抬起头目光穿过病房的窗户,望向外面湛蓝得刺眼的天空,阳光落在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顾沉,林薇。
你们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我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周律师。
那是我父亲生前最信任的老友,一位在业内以严谨和不畏权贵著称的资深律师电话很快接通。
“喂,周叔叔,”我的声音平静无波,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病房里,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决心:“是我苏晚,有件事想请您务必帮忙。”
暖暖输完最后一瓶液,小手背上的留置针终于被护士小心地拔掉。
她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依赖地蜷缩在我怀里,像一只终于寻回港湾受惊的小鸟。
顾沉再也没有出现。
周律师的电话是在三天后打来的。
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沉稳和不易察觉的愤怒:“小晚,东西我拿到了,也做了司法鉴定,确认是原始录音,没有剪辑痕迹,里面的内容足以构成他们恶意转移婚内财产意图欺诈的有力证据。”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另外,你提供的那些转账记录和消费凭证,我也让人梳理了,流水很清晰,指向明确。”
“谢谢你,周叔叔。”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像结了冰的湖面。
“顾家老爷子七十大寿,就在这周末。”周律师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意:“地点在顾家的老宅。顾沉一定会出席,林薇以她的性子,这种登堂入室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我知道了。”我挂断电话,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暖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
我轻轻抚过她柔软的发顶,指尖微微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为了她,为了那个无声逝去的孩子,也为了那个被愚弄被践踏几乎被碾碎成尘的自己。
6 终局的审判
顾家老宅灯火辉煌,厚重的红木大门敞开着,流淌出悠扬的弦乐声和宾客的谈笑声。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食物的混合气息,一派豪门盛宴的浮华景象。
我穿着一身剪裁简洁的黑色连衣裙,牵着暖暖的小手,站在那扇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大门前。
与里面的喧嚣华丽相比,我们母女俩像两个突然闯入不合时宜的影子。
暖暖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我的手指,大眼睛不安地打量着四周华丽的装饰和穿着光鲜的陌生人,她大病初愈,小脸还带着点虚弱的苍白。
“妈妈,这里好吵……”她小声嘟囔。
“别怕,暖暖。”我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放得极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等下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待在妈妈身边,好吗?妈妈会保护你。”
暖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却更紧地抓住了我。
深吸一口气,我牵着暖暖,挺直脊背,无视门口侍者略带讶异的目光,径直走了进去。
大厅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目的光芒。顾沉被一群奉城的亲友簇拥在中央,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意气风发,正端着酒杯谈笑风生。
他身边,林薇穿着一身香槟色的曳地长裙,妆容精致,巧笑倩兮,怀里抱着一个裹在柔软白色襁褓中的婴儿。
她微微侧着头,正低声和顾沉说着什么,姿态亲昵而自然,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那婴儿,就是在我失去孩子那天,在同一家医院呱呱坠地的他们的儿子。
顾沉的母亲,我的前婆婆,正一脸慈爱地从林薇手中接过襁褓,小心翼翼地逗弄着怀里的孙子,嘴里不住地夸赞:“哎哟,看看我们小宝贝,长得可真像阿沉小时候,薇薇辛苦了,给我们顾家添了这么个大胖小子。”
周围的亲友立刻附和着,赞美声不绝于耳。林薇脸上适时地飞起两朵红云,羞涩地低下头,眼神却飞快地扫过全场,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得意和贪婪。
多么和谐、美满的一家人,多么令人作呕的其乐融融。
我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虚假的祥和。
距离主桌还有几步远时,一些眼尖的宾客已经注意到了我们。
窃窃私语声如同水波般迅速蔓延开来,带着惊诧疑惑和看好戏的兴奋。
谈笑声渐渐低了下去,一道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聚焦在我和暖暖身上。
顾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猛地转过头,看到我时,眼神里先是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迅速被浓烈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惕所取代。
他放下酒杯,眉头紧锁,快步朝我走来,试图在更多人注意到之前将我拦下。
“苏晚,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戾气和警告,伸手就要来抓我的胳膊,想把我拽出去。
我微微一侧身,避开了他的手。动作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拒绝。我的目光越过他,直直地落在大厅前方墙壁上那个巨大的用于播放寿宴暖场视频的液晶屏幕上。
“暖暖,捂住耳朵。”我轻声对女儿说。
暖暖立刻听话地用两只小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小耳朵,大眼睛紧张地看着我。
就在顾沉再次逼近,脸上怒意更盛时,我抬起了手,手中握着的,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黑色遥控器。
嗡——
巨大的液晶屏幕猛地闪烁了一下,原本循环播放的顾家风光照片瞬间消失。
紧接着,林薇那刻意放柔、却带着黏腻算计和贪婪的声音,如同被扩音器放大了无数倍,无比清晰猝不及防地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上空。
录音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这层华丽虚伪的面纱,将内里的肮脏算计、背叛掠夺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顾沉别忘了我们还没有离婚。”
我这句话效果似乎更好,前一秒还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的宴会厅,此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空气凝固了,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几百道目光,从最初的惊愕茫然,迅速转变为震惊鄙夷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在顾沉和林薇身上。
顾沉的脸色,在录音响起的第一个字时,就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像一尊被雷劈中的石像,僵在原地,维持着伸手想要阻拦我的姿势,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骤然放大。
而林薇,那张精致妆容的脸,在录音播放的几秒钟内,如同打翻的调色盘,从得意到惊愕,再到惊恐,最后只剩下扭曲的煞白。
她怀里的孩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寂和诡异气氛吓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尖锐的哭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神慌乱地扫视着周围那些针一样扎过来的目光,像一只暴露在聚光灯下无处遁形的老鼠。
“天啊……这……”
“我没听错吧?转移财产?趁老婆怀孕……”
“那个林薇……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背地里这么……”
“顾沉他怎么能……我还以为林薇是他老婆呢…”
“太不要脸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原来每次出席带的是小三啊。”
………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压抑不住的、如同潮水般汹涌的议论声。
声音不大,却像无数根细密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向场中央那对脸色惨白的男女。
顾老爷子原本红光满面的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握着拐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沉母亲抱着孙子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慈爱瞬间被巨大的羞耻和愤怒取代,她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又看看旁边那个抱着她宝贝金孙的女人,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真是丢死脸了。
“关掉!给我关掉!”顾沉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眼睛赤红,状若疯狂地朝旁边负责设备的人扑去,试图抢夺控制器。
场面瞬间混乱。
“顾沉。”我的声音并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混乱,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他猛地顿住,血红的眼睛像濒死的野兽,凶狠地瞪向我,那眼神里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怒和恨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我撕碎。
我缓缓抬起手,指向大屏幕。屏幕上,随着录音的结束,画面切换成了周律师精心整理好的证据链顾沉给林薇大额转账的银行流水截图,以及最关键的那份,顾沉在苏晚孕晚期试图将婚房产权转为个人所有的,带有他亲笔签名的草拟文件扫描件,白纸黑字清晰得刺眼。
所有的证据,如同最无情的铡刀,将他最后一丝狡辩的可能彻底斩断。
“你的好日子,”我看着他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声音不高,却像冰锥落地,掷地有声,“到头了。”
我冷冷地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场由我亲手点燃属于他们的混乱与崩塌,弯下腰,我轻轻抱起一直紧紧捂着耳朵小脸煞白却强忍着不哭的暖暖。
“暖暖乖不怕了,我们回家。”我的声音重新变得轻柔,将女儿小小的身体紧紧护在怀里,隔绝了身后那片狼藉的喧嚣和无数道复杂的视线。
转身挺直脊背,抱着我的女儿,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这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华丽牢笼。
厚重的红木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将里面的混乱咒骂哭泣和崩溃彻底隔绝。
怀里的暖暖似乎终于放松下来,小手慢慢松开耳朵,环抱住我的脖子,小脑袋依赖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她小声地问,带着劫后余生的懵懂和疲惫:“妈妈……坏人都……都被雷劈了吗?”
我低头,轻轻吻了吻她柔软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嗯,暖暖别怕。”
后面没有企业和顾家往来,顾家慢慢走向衰败,全家人只能挤在个小房子里,每日争吵不断。